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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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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媽
2016-09-28 12:34 羅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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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到這個熟悉又帶着些許陌生的院落,我有多少年沒有來過了呢?啊!約摸有十二三年了吧。院中那一口老井被覆上了一塊大石頭,那曾令我們這群孩子無比害怕的、深不見底的井口像是被釘進了一口棺材似的,如今也隻是擺設。一樓的人家門口照舊挂着兩個半新的燈籠,看起來和多年前的模樣差不多,隻是門口的鐵門刷了一道簇新的漆,顯得精神了些。後院的那扇石門将我的思緒拉得很遠很遠,我看到石子路上,有一個單薄的身影在緩慢踱着步子,手中的大蒲扇輕輕扇動着……

那是帶我的保姆,大家都叫她曹媽,而我喚她外婆。當我還是個襁褓嬰兒時就被工作繁忙的父母送到了曹媽家,這一住,便是六個春夏秋冬,六年間,曹媽聽着我喚出第一聲“外婆”,看着我走出人生第一步。院子裡的人們都說我是曹媽家的小孫女,曹媽隻樂呵呵地笑,她的眼像一尾擺動的金魚,魚尾漫開來。

年幼的我對于曹媽家的那段記憶如今想來是有些模糊記不大清的,但總有那麼些事如同刻在腦中一般讓人記憶猶新。

夏日的午後,院裡的蟬鳴掀起浪潮,起起伏伏,陽光透過銀杉葉灑落下來,在窗台上留下碎亂的斑駁,遠方的火車傳來轟鳴的餘響。我與曹媽就并肩躺在涼席上,她的大蒲扇一起一落緩緩扇動着,為我驅趕夏日的炎熱。我每每纏着曹媽要她給我撓背,她那雙幹瘦而又布滿老繭的手在我的背上輕柔地滑動着,像是露水滑過花瓣般輕柔。而正當我舒服地要入睡時,曹媽的呼噜聲便會适時地響起,她的手也停下不動了。我心中不滿,就喚她:“外婆。”她不應,我又聲音大些喊:“外婆。”,她仍是不應,我就一骨碌湊到她耳邊大聲喊:“外婆!”曹媽就這麼被我驚醒,眼中猶帶着驚醒時的血絲,我便得意地把衣服一撩,把背對着她,曹媽便用手在我背上輕輕一拍以示教訓。

“外婆,你睡覺為什麼打呼噜?”我問。

外婆老了,要死了,睡覺就打呼噜了。”外婆回答。

雖然是孩子,但我對死已有了模糊的概念,我“哇”地大哭,一邊踢床闆一邊大叫:“外婆不許死!外婆不可以死!”曹媽看我哭,連忙撓着我的背說:“外婆騙你的,外婆才不死呢!你看我身體多好!”說完,她還用大蒲扇拍了拍肩膀以表示自己的确很健康。兒時的我就堅信曹媽不會老也不會死。

曹媽是有潑辣的一面的,那時院子裡有個滿嘴胡言亂語的瘋女人,平時的樂趣就是到處造謠,着實是個讨厭的人,大家都叫她瘋妹。可能是院子裡的人的閑話都被她說遍了,深感無聊的她竟造起了小孩子的謠,她開始四處說我是她的孩子,是她在外面生的孩子,我的媽媽不是我的親媽媽……總之極盡謠言之能事。院子裡有些孩子也開始喊我為瘋妹的女兒,我哭着跟曹媽告狀、訴苦,曹媽聞言,大蒲扇一拍大腿牽着我就往外跑,直奔那瘋妹的家。還沒到她家就看見瘋妹在外面拿着個水杯在漱口,曹媽沖過去大蒲扇一揮将瘋妹的水杯拍倒在地,還不等瘋妹反應,曹媽一手叉腰,一手拿蒲扇指着她破口大罵:“你個瘋妹嘴巴給我放幹淨點,再胡說八道,别說這孩子的媽,我老太婆第一個饒不了你!”我從未看過如此憤怒的曹媽,即使是對無理取鬧摔東西的我,曹媽也未曾那麼生氣過,興許是被曹媽的強大氣場吓到,瘋妹一句話也不敢說,隻連連點頭。自此以後,曹媽在我心中又多了一個超人形象。

兒時那模糊的記憶中還有一個大哥哥,那是曹媽有一天買菜回來帶回來的一個眉清目秀、有着黝黑皮膚的大哥哥。我聽曹媽跟我媽媽聊天時說:“這個孩子無父無母,怪可憐的,我把他帶回來,給個一日三餐不餓着他就行,還勞煩你看看有沒有哪裡能給他安排個工作,能養活自己就行了。”媽媽自然是滿口答應,她對曹媽的善心很是刮目相看。自此,曹媽家又多了一副碗筷,菜啊湯啊,不僅沒有少反而比平常更多,好魚好肉更是一樣不少。曹媽還不知從哪弄了一套擦皮鞋的工具、擔架,細心地教大哥哥擦鞋,曹媽拍着大哥哥的肩膀說:“工作還沒有個着落,先學門手藝吧孩子!”大哥哥也是明白人,知道曹媽真心為他好,也勤奮地幹起擦鞋的行當來。直到媽媽兌現諾言,為大哥哥找了份正經工作,曹媽高興地像是自己的兒子得了工作般。現在想想,二十一世紀初的兩個陌生人之間的相互信任與關心着實令現在的我感動。

長大後,我偶然會聽大人們聊起曹媽,原來曹媽是個命苦的女人,年輕時,她的丈夫便在戰争中死去,生有六個兒女,小兒子一生下來便死了,大兒子離家出走至今未回,經曆過生離死别的她獨自一人拉扯四個孩子長大,我腦中忽閃過大哥哥擦鞋的背影,我想也許正是因此,曹媽總是很憐憫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吧,在她看到孤單一人在外流浪的大哥哥,她也許想到了自己杳無音訊的大兒子吧,我知道,她一定始終牽挂着遠方她口中的“不孝子”吧。

啊,還有院後的那條石子路,那是我成長的見證,同時它還見證着曹媽的老去。晚風輕拂着大地,院中那口老井像是一個老人安詳地躺在那享受着這份靜谧。曹媽就背着我走在石子路上,她的肩膀很瘦弱,卻給了我搖籃一般的安穩舒适。曹媽給我講誇父追日、女娲補天的故事,這些故事給了我童年無數的幻想。我拿着大蒲扇,笨拙地給曹媽扇着風,祖孫二人踩着薄暮走向餘晖,暖暖的夕陽下,一個腳印是笑語一串,消磨了許多時光,直到夜色将我倆吞沒在回家的路上。

當我長到了六歲,該上小學的時候,曹媽還是老了。曹媽怎麼老了呢?她分明是不會老的呀!她是什麼時候開始老的呢?也許是她背着我會大口大口地喘氣時;也許是陰雨天她因風濕膝蓋疼的站不起來,不能陪我去院中玩時;也許是她洗過碗後用拳頭使勁兒錘着腰時;也許是她的頭發被一層霜蓋上時……曹媽老得無法照顧我了,我理所當然地被接回了家中。

如今的我記得的有關曹媽的記憶已不大深刻了,但總有那麼些事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裡。我時常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想到曹媽,想到她手中那把神奇的驅逐炎熱的大蒲扇,想到她眼尾溫柔的皺紋,想到她蒼老有力的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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